龙说夜郎丨吴先生的竹臂搁,霁月光风耀笔山-凯发k8国际首页
以文物立足,以史料为盾,
虎视牂牁,鹰瞵万峰,解读历史。
吴厚炎先生是兴义民族师范学院的首位中文系教授,精勤惕厉,著述等身,是兴义乃至盘江地区的文坛泰斗。无巧不话,先生一直寓居原笔山书院山斗堂旧址建成的教师住宅楼,山斗亦泰斗,泰山、北斗之合称。此虽巧合,先生亦当之无愧,实至名归,为我等晚辈后学所钦仰。先生祖传一物,此物一对,大小一致,高约20厘米出头。竹制,可立稳而不倒。先生自言,今年轻人已不明为何物,知我弄“古”,便拿出一睹。
关于此物来历,大约七十年前,先生还是十二、三岁孩童时,据其父讲,此物称帽筒,是前清官员上朝前休息时,专门放置顶戴花翎的。先生高祖系清道光年间入筑上任之道台。既为四品道台,朝堂之上必用过帽筒,但未必就是此物。就好比今日之会议,参会者会前置衣帽于“架”,退休后恐不能将“架”扛回家,因系公物。但先生也有疑,清帽筒多瓷质,直口筒腹,而此物尽管正面看上去像“筒”,却不能称之为“筒”。此物正面,基本保持竹子的自然弧度,背面却人为制成凹陷状,整体造型更像一块“筒瓦”。乾隆皇帝在《宋瓷臂搁》一诗中,有云:“瓦形长短同薄厚,铁足淡青出蓝受”。品鉴结果,众人皆倾向此物非帽筒,而应属文房臂搁一类。换句话说,此物绝非“公”物,而系实实在在的“私”物。使用时,也非帽筒一样“站立”,而是“放平”使用。
记得上小学时,笔者曾经学过几天写毛笔字,感觉最难乃悬腕执笔。老师支招,可用左手握拳,垫于执笔右手之下,以助悬腕。今主流说法,臂搁就好似握拳之左手,枕于执笔之右腕,主要用途是帮助悬腕执笔。如乾隆皇帝想象宋徽宗写书法,需要“瘦金笔法搁臂肘”,因此臂搁也有“腕枕”之称。这种说法的可疑之处,即古人为什么不直接叫“腕搁”呢?况且,臂搁经常成对出现,如仅为悬腕,似乎一方便足矣。故一些学者在悬腕观点的基础上,又增加了臂搁多种用途的观点。古代的行文书写方式,通常是上至下,右至左,即“竖排左行”。故认为臂搁的主要用途,是在书写过程中,遮罩前面已经写好但墨迹未干的字,目的是避免宽阔的衣袖扫荡字面,将字幅弄花。如明代戏曲作家高濂就描述臂搁“肚稍虚起,恐惹字墨”。如果是作画,臂搁也许还兼有镇纸之用途。至于为何叫臂搁而不叫腕搁,也许是其直径粗细宛如手臂。因为几乎所有的臂搁,明显比手腕要粗些。
清代竹臂搁 吴厚炎先生藏
臂搁作为文房用具,材质多样,有木、玉、瓷、铜、骨牙等,但最常见的还是竹。原因大概有二,一是竹子坚韧不拔、清新素雅的气节与古代文人追求的气质契合,二是竹子随处可见,取材方便,价廉物美。常见的竹臂搁,通常是将竹筒去节后,分劈为三,形成天然“外鼓内凹”的造型,也就是一根竹筒的三分之一。这种分劈竹子的制作方法,可能就是“搁”的最早来源。古代典藏秘籍图书的地方,称为“秘阁”。这些“秘阁”里的藏书,有很多是古代的竹简。久而久之,这些藏在“秘阁”里的竹简,古人也常用“秘阁”称之。竹简的制作方法和形制,同臂搁类似,只是相对分劈多一些。故臂搁的“搁”,极有可能就是由秘阁的“阁”演变而来。如专门研究明代竹刻艺术的《竹人录》一书,便赞曰:“今流传人物花鸟笔筒,及行草秘阁,秀媚遒劲为世所珍。”这里的“行草秘阁”,指的就是镌刻行书或草书的臂搁。
清代竹臂搁 吴厚炎先生藏
吴先生祖传的这对竹臂搁,造型比较特殊,并非单根竹筒分劈为三的做法,而是将完整的竹筒加热后,人工进行扭曲,使之变形凹陷,最终制成筒瓦形,故要比普通的竹臂搁感觉更加厚实。最有艺术价值的地方,当数竹面使用的薄地阳文浅浮雕技艺,才高气清。雕刻内容利用竹节的自然突起,分为上下两个部分。上为溢美祈福四字篆文,下为山水风景。整体图案雕刻较满,留白不多,略显繁缛,似有些清代早期、中期的竹雕风格。一方镌文“降尔遐福”,源于《诗经·小雅·天保》,意为天降大福。另一方镌文“霁月光风”,源于南宋爱国词人龙川先生《谢罗尚书启》一文,“霁”指雨雪停止,“光风”即雨后初晴之风,形容天下太平,也比喻品格高洁。
镌文:降尔遐福
镌文:霁月光风
先生与我忘年,一生桃李天下,让人深怀。行此文时,斯人已逝,今睹物思人,不禁潸然,集古祭曰:“降尔遐福日不足;霁月光风终洒落”。